天津现代职业技术学院——廉韵现代 | 爷爷的蒲扇
引言
“忠厚传家久,诗书继世长”,家风建设是廉政文化的重要内容,家风优则作风优,家风正则党风正,家风纯则政风纯,家风清则社风清。党的十八大以来,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家风,说的是“小家”,着眼的是“大家”,总书记指出,“家庭是社会的基本细胞,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,不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,不论生活格局发生多大变化,我们都要重视家庭建设,注重家庭、注重家教、注重家风。”为贯彻落实中共中央办公厅《关于加强新时代廉洁文化建设的意见》和市委《关于加强新时代廉洁文化建设的若干措施》,不断弘扬清正廉洁、干净干事的廉政文化,营造良好政治生态,即日起,学院纪委将陆续推出“廉韵现代——我的家风故事”专栏,通过一个个感人的家风故事,展现学院教师的家国情怀,教育引导广大党员干部修身正德、律己守廉,自觉以德立家、廉洁齐家,不断推动清廉校园建设。
爷爷的蒲扇
院长办公室 张清扬
从我记事起,每到鸣蝉时节,爷爷就会让奶奶拿出一把蒲扇。我看着这把蒲扇在夏风流逝中逐渐泛黄磨损,直到坏得不成样子,爷爷依旧把在手中,缓缓摇着看窗外白杨移动树阴。时间长了,我就感到困惑,家里还有其他扇子,为什么爷爷唯独钟爱这一把?我向爷爷提出了疑问,奶奶听到了,说:“这是你老姑奶留下的扇子。”爷爷让我坐一旁,给我讲起了老姑奶的故事。
老姑奶是爷爷的姐姐,爷爷那辈兄妹三人,爷爷排行第二。老姑奶是家里的长女,自小就读于女子学堂,秀外慧中,更是一直学习绘画。之后老姑奶在天津三联书店找到了一份工作,爷爷则当兵跟随部队去了南方。
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,9月美军于仁川登陆开始反攻,北朝鲜军队溃败,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。1950年初秋,爷爷所在的部队从南边往北返,到达河南漯河市时,收到前往东北支援朝鲜的命令,于是爷爷坐上了开往辽阳的火车。
不久火车到达天津,在天津站临时停靠。老姑奶这时正在天津工作,眼看马上就要去朝鲜战场了,爷爷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与姐姐见上一面。队伍下车后一直前进,到北宁公园时接到在此休整的指令。爷爷马上到电话亭给三联书店拨去了电话,得到的回复是老姑奶此时并不在书店,而是在家中绘制巨幅的伟人像。
爷爷有些失望,但这个机会实在难得,便说:“同志,能派一人去姐姐家里通知一下吗?”
“可以,我们刚好要送过去画架。”“那太好了,非常感谢。”
爷爷满是期待地挂掉电话,掐指算一算,和姐姐已两年多没见面了。儿时的美好回忆瞬时涌上心头,这个时节里,姐弟三人总会搬出小凳子在门洞里围坐吃瓜,看燕子飞进飞出,房前那株老枣树上的圆果子,也应红了一圈儿吧!
炊事班的同志们开始安灶架锅,时间缓缓溜走,爷爷既兴奋又着急。大锅里的饭菜飘出香味,部队吃过饭后便要集合离开,公园里绿树荫荫,鸟鸣柔柔,爷爷终究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。
随着一声刺耳的鸣笛,满载战士的火车缓缓驶过了高楼、标语、矮房、大小水塘,气流中红旗舞动得热情而缱绻。
火车目的地是辽阳海城,从祖国各地前来抗美援朝的战士们汇集在一起,开始为过江做准备。部队举行了誓师大会,下发了崭新的军装,为不使敌人发觉身份,还收走了解放战争期间所获的徽章,剪掉毛巾上“将革命进行到底”一行红字。眼看就要到边境了,出国前也没能与亲人见上一面,想想便觉得十分遗憾。不久部队抵达安东(今丹东)做最后的休整,这里与朝鲜新义州隔鸭绿江相对。
按照队列顺序,爷爷所在的政治部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开始过江。鸭绿江的大铁桥上,中间开过炮车、卡车,队伍则排成单行靠边疾行。那夜没有月光,又严禁灯火,只有车轮隆隆,步履沓沓,竟听不到脚下汹涌江水的响声。爷爷紧跟整齐的队伍前进,心中自豪而激动:身后的祖国像是一座炼铁的大熔炉,炉门一开,铁流直泻,而自己正是其中的一分子!爷爷淡忘了那份遗憾,只感觉热血沸腾,奔向保家卫国的战场。
10月25日,抗美援朝战争正式打响。随军前行中,爷爷看到了被敌机炸毁的城镇,听到废墟中婴儿的哭声,也感动于朝鲜农家留宿的热情,时间久了,便也完全融入到异乡的军旅生活中。然而每当看到那深挖战壕里开放的一丛丛野菊花,在寒风枪声中瑟瑟摇晃出一片耀眼的金黄,不觉会思念远方的亲人,在梦里晕染出姐姐送自己上车时天空的湛蓝与明丽。
突然有一天,一位同志给爷爷送来一封信,信封上熟悉的秀逸字体,不正出自姐姐笔底吗!借着昏黄的灯光,爷爷颤抖着抽出信飞快地看过一遍,心砰砰跳着,思绪也飘回了部队临时停靠在天津的那一天。
原来那位送画架的同志在路上不小心撞了车,画架被摔下来磕坏了一个角,只好回书店换了一个,再送到老姑奶家里,就这样耽误了时间。老姑奶知道爷爷所在的部队来到天津,也顾不上擦去满手颜料,急忙赶到北宁公园时,部队刚刚离开,再到火车站,火车已经发动了,老姑奶只能看着火车越来越远,越来越小,缩成一个点,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就在车上,这次的错过也许会是永远——老姑奶放声大哭。
所幸这封信辗转多地,最终到达爷爷的手上,让他因血与炮火中这份温暖的牵挂而感到安心。
1952年冬爷爷在朝鲜负伤,九死一生穿过战线返回国内疗伤,伤愈后回到老家。那时正值炎夏,老姑奶为了不再错过与弟弟的相聚,提前一天便来到了火车站接爷爷,在火车站买了一把蒲扇,摇着扇子在车站等待与爷爷迟来的重逢。
后来,老姑奶随儿子去了南方,临走前把蒲扇和几张小画留在了家里,以后每到夏天爷爷便摇起这把逐年泛黄的蒲扇,身后挂着老姑奶画的四幅花鸟。
蒲扇渐渐老去了,扇面的篾丝一根根断掉,剩余的松松垮垮,几乎已经不能用了,只能扇来几点微弱的小风,然而它被沉浮岁月打磨地通体散发出如脂般温润的光泽,更是寄托着爷爷与老姑奶间平凡而美好的亲情。夏季过后爷爷就要把蒲扇精心地套在一层又一层塑料袋里,还放上一粒樟脑球防虫蛀,来年摇扇子时便带来一股老旧的尘味,像是诉说着往事的明灭。
还记得多年前一个早晨,雾气迷蒙。电话铃声突然很急促地响起,爸爸接起了电话,是老姑奶家打来的,已是九十高龄的老姑奶昨晚睡下后就没有醒来,清晨家人发现老姑奶已安然辞世。
我很担心爷爷,爷爷也已八十高龄,能承受这一噩耗吗?爷爷得知消息后,只是和奶奶说:“姐姐是好人,去得这么安稳,没受一点罪,是福气啊。”爷爷那日没有露出笑容,也没有给他的晚辈讲故事,只是坐在椅子上和往日一般读书看报,身后的画页上黄鹂停止了婉转,梨花一瓣一瓣地落下来。
如今我才明白,那个时候爷爷和老姑奶错过了见面,老姑奶用写信来弥补遗憾,而爷爷多年里一直摇着那把蒲扇,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老姑奶送别。
窗外白杨翻翠,蝉声平息,透蓝的天宇悠悠散着几道絮云,有凉风徐徐透进窗。爷爷放下蒲扇慢慢站起来,向奶奶指指外面,“现在凉快了,我出去走走。”奶奶点点头。
桌上的蒲扇黄得透亮,在一缕夕阳下罩着醇厚而温和的光芒。